第一百五十七章立誓

    数日后，天灵门地界。

    穿过云雾缭绕的山门，叶凌玉跟在赵萤身后，绕过一座座直插云霄的陡峭山峰，最终停在了一处尤为孤绝的峰峦之上。

    整座山峰并非他想象中魔门所在的阴森景象，反而绿意葱茏古木参天，流泉飞瀑点缀其间，空气中灵气弥漫薄雾氤氲，甚至比他昔日所在的灵霄宗核心弟子区域，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    他心下惊疑不定，随着赵萤按下遁光，落在一方古朴大气的洞府门前。府门由不知名的暗色石材铸成，上面流淌着淡淡的灵光，显然布有禁制。

    赵萤并未多言，只是信手一挥，一道灵光没入石门。

    “嗡！”

    伴随着低沉的石门开启声，一股精纯的天地灵气便扑面而来。而目光所过之处，石桌石椅整齐摆放，静室、丹房、炼器室一应俱全，虽不奢华，却品质极高。

    这哪里是什么囚牢？这分明是一处极为上乘的修炼宝地！

    叶凌玉怔怔地站在洞府门口，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，这与他脑海中预想的阴暗潮湿的惩戒之所，相差何止千里！他下意识地转头，看向身侧神色平静无波的赵萤，声音里不免带着干涩与困惑。“这…这是？”

    他需要一個确认，来安抚自己那被现实冲击得有些混乱的思绪。

    赵萤并未直接看他，而且扫过洞府的每一处细节，似乎在检查是否妥帖。在与时越和裴晃分别的空档，她便传音青文准备洞府，如今查看下来，他选的这处倒是不错。

    “这里日后便是你的清修之所。”她顿了顿，终于侧头看了他一眼，语气多了些松快。“此地灵气足以助你稳固魔元，抚平旧伤。”

    见他始终茫然地望着她，赵萤终于促狭地一扯嘴角，露出个轻快的笑脸来。“怎么？以为是带你来蹲天牢的？”

    叶凌玉被她一语道破先前心思，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窘迫，下意识地借着扶面具的动作避开了她的视线。他的伤势虽稳固，但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，能得此地已是天大的造化了。可紧接着，赵萤再次吐出了让他震惊的话语。

    “叶凌玉，从今日起，你便是我天灵门客卿长老，暂居此峰，享长老供奉。”

    赵萤手腕一翻，一枚雕刻着云纹与灵山图案的赤红令牌便出现在掌心，被她轻轻一挥，悬在了叶凌玉面前。

    “这是你的身份令牌，凭此可通行宗门大部分地域，亦可领取月例，查阅藏经阁相应典籍。”

    叶凌玉看着那枚令牌，心神再次受到冲击。这般明确的身份授予和资源承诺，与他而言属实过于厚重。客卿长老地位超然，放在别的宗门他一定会推拒。可一想到顶端的人是她，任何拒绝的言语都从脑中消失，只剩下誓死追随的决绝。

    “门主！”他猛地抬头，目光直直地望向赵萤，并在她的注视下，解开了脸上那半张玄铁面具的系带！

    面具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被他攥在手中，露出了其下真实的容颜。原本清俊如玉的脸上，此刻爬满了微微蠕动的暗红色魔纹，从左侧脸颊蔓延至眼角，甚至脖颈，看上去诡异而狰狞。

    没有半分闪躲，就这般将自己最不堪脆弱的一面，彻底暴露在赵萤眼前。叶凌玉的呼吸因激动而有些急促，魔纹也随之明灭不定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沉郁的眸子里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赤诚与坚定。

    他向前一步双膝一弯，对着赵萤单膝直跪下去，目光灼灼地望着她，字字清晰地宣誓。“两次救命之恩，重塑之道…叶凌玉此身、此魂，早已非我所有，皆系于门主之手！”

    “今日在此立誓，并非仅为客卿长老之位，更为报门主再生之德！自此刻起，我叶凌玉，愿为门主驱使！但有所命，万死不辞！”

    话音在空旷的洞内飘荡回转，直到平息下来，赵萤才从那张可怖的脸上移开。她知晓魔元反噬之苦，却未曾想具象化在容貌上竟是如此触目惊心。这魔纹不仅仅代表着力量，更代表着他日夜承受的痛苦与曾经行走在毁灭边缘的证明。

    然而，比这魔纹更冲击她的，是叶凌玉此刻的决然。他无疑是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，连同最赤诚的忠心，一并毫无保留地捧到了她面前。

    震撼之后，赵萤的心中沉甸甸的。无数人从云端跌落，在泥淖中挣扎，为那永生大道厮杀拼搏，早已不记得初心，甚至是赤心为何。他历经那样的背叛，却始终不失人的风骨，如何能不让人为之动容？

    不过，未来还很漫长，不必急于一时。

    她静立了片刻，丝丝柔软漫过心防。最终，她弯下腰来，将指尖的灵力收起，改为直接触碰他的手臂，将那跪地的身影扶起。

    叶凌玉依着那轻柔的力道站起身，目光不受控制地凝在她的俏丽容颜上，只觉得被她触碰过的那截手臂，像是一股电流过体，极快地扩散至全身。“门主…”

    “你的誓言，我收下了。”赵萤的声音柔和温软，仿佛并未因这点小事而产生波澜，甚至可以说，是在真诚地回应着他的赤诚。“不必着急，今后有的是机会，让你证明今日之言。”

    赵萤的平静再次令叶凌玉自惭形秽，那点不合适宜的悸动与遐想被他迅速收起，他遮掩似的低头拱手行礼，让决心来将这一切冲淡。“是！凌玉必不敢有丝毫懈怠！”

    见他如此郑重，赵萤唇角微扬，随即轻轻拂过他的肩头，只留下一句余音，便消失在了洞口。

    “你好生在此稳固境界，若有要事，可持令牌来主峰寻我。”

    寂静洞府因她的离去更显空旷，叶凌玉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，抬手按在自己臂膀上那残留着奇异触感的位置，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微弱的电流在皮下隐隐作祟。

    山风自洞外穿堂而过，阵阵清凉却吹不散那点guntang，甚至越滚越多，好似汹涌澎湃得要将他淹没。